悟通带着住持临行前给的盘缠赶往京兆府,虽说恒泰县已经可以算作是“天子脚下”,但距离京城还是有两三天的脚程。小和尚忧心着同伴的安危,一心想着早些找到府尹大人申诉冤屈。
前一日他与林家兄弟一同到河边嬉戏玩耍,事情的经过他是知道的。听到潘仁贵对着林渊和小虎威逼利诱让他们入潘府当他的娈童,悟通便已知道此人绝非善类,上前一番争执不下,潘公子这才勃然大怒,让家奴们抓了他们去衙门见官。
县衙的手段悟通也是见过的,自从年初的“教化风俗令”颁布,增设了“教刑”以来,恒泰县衙门“热闹”了不少,每隔日就能看到有男孩子在正堂上跪撅着屁股领受责打。施以教刑惩戒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有一日悟通进城,路过县衙时竟看到五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子正顶着红通通的小屁股罚跪在衙门口,双臂向前平举,手臂上还横放着一把戒尺。其中一人的戒尺落了地,衙役立马上前,照着每个红肿刺痛的小屁股都抽了十下。向路人打听了才知道,这几个男孩是逃学在外疯玩的时候被巡捕撞见,逮回了衙门。县令以“好逸恶劳”的罪名狠狠地罚了他们一顿戒尺和荆条,又让他们罚跪至学堂放学,亲人前来认领为止。只见那几个男孩脸上挂满泪痕,屁股上的板痕层层叠叠肿胀得厉害,可见这顿戒尺打屁股挨得不轻。然而这全然通红的屁股蛋子上却看不到丝毫荆条抽打出的痕迹,悟通稍加思索,又看到男孩们个个都羞红了脸,连耳朵也是,马上猜到这荆条定是全数责打在了男孩细嫩敏感的屁股沟里。
林渊和小虎要是真的被抓到衙门里去了,是不是也会被板子打光屁股,甚至鞭打臀沟和小穴呢?悟通想得出神,与身后疾驰而过的一辆马车擦身而过,这才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车夫勒马停在前方不远处,车上下来一长衫男子,关切地询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啊……我,我没事……”悟通警惕地握紧了背篓的肩带,随时准备要跑。然而那名男子却拦住了他的去路,追问道:“小兄弟,你打扮得倒像个书童,只是怎的忘了遮一遮头顶上的戒点香疤?”
小和尚大惊失色,惊觉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正要转身逃跑,却被那人一把揽住了肩膀:“小兄弟莫要惊慌,看你面有难色,可是有急事要去京兆府?”
悟通一听到这儿,小心地问道:“你也是……要去京城?”虽然对面前的人尚有戒心,但马车毕竟比走路快得多了,如果能捎带他一程,他也就能快些见到府尹大人。
“正是。小兄弟若不嫌弃,就让我载你一程。”
犹豫了片刻,悟通还是上了车。“这位大哥,你怎么称呼啊?”
“在下姓魏。”
“魏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悟通爽朗一笑,“魏大哥你是做什么营生的呀?”
“我,只是一个商人。”魏柳青将一双官靴隐藏在长衫前摆之下。
经过一整天的舟车劳顿,马车已来到了京城外的官道上,数十辆马车在此依次排队受检,这让悟通原本放松的情绪又紧张起来。
“小兄弟,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要这么紧张啊?”
悟通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坦白实情:“有人诬陷我和两个朋友偷了他的玉佩,要抓我们去见官,所以我才逃出来,要找京兆府的府尹大人主持公道。”
“既然是诬陷,当堂对峙以证清白即可,何须生出这些事端?”
男孩叹了口气道:“那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潘严的公子潘仁贵,人家有钱有势的,县老爷自然只会偏信他的话。”
魏柳青这下终于弄清了原委,心中暗想此事或有大用,须得上报给御史大人。
眼看快要轮到悟通所坐的马车接受检查,魏柳青取了一顶豆青色方巾给他戴上,又让他只管低着头不要说话。临检的时候,魏柳青悄悄亮出了自己的腰牌,顺利放行通过。
已是傍晚时分,魏柳青提议先带小孩去吃点东西再前去求见“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白日里公事繁忙,你肯定见不到他。等入夜以后,我有认识的兄弟能带我们进去,到时候你不就可以见到府尹大人了吗。”
平安度过城门口的检查一事让悟通彻底信任了这位“魏大哥”,不疑有他,全都听从其安排。
入夜之后,魏柳青带着男孩走街串巷,终于来到了一座官府院落,在府院侧门对过暗号之后,二人顺利进入院中。
“你在这院子里站一会儿,我马上就带你去府尹大人办公的后堂见他。”
悟通抓着魏大哥的手臂,心里有点害怕:“魏大哥……这是哪里啊?这里前后这么多房子,我怕会迷路……”
“没事,你且在这儿等一会儿,马上就有人来了。”魏柳青将手臂挣脱出来,“站着别动。”留下这一句吩咐后,那人就消失在这迷宫似的回廊和院落之间。
正如魏柳青所说的那样,马上就有人来了,可惜来的并不是悟通想见到的人。一队巡逻的守卫发现了这位小小的不速之客,当场将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