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脸瞬间涨得通红,有一种立刻穿过人群和他解释的冲动。
但阿列克谢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垂着眼,缓缓回到了座位上。
一整晚,你们都没再交谈。
你的舍友们戏谑地笑,说阿列克谢喜欢你。
你心里有一瞬狂喜。
可是这可能吗?他那么优秀,那么耀眼,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是个哑巴,他真的会喜欢你吗?
舍友送给你一件鲜妍的嫩绿色连衣裙。她知道那日你要教课,逼着你不许把头发梳成辫子。
你望着镜子里白亮得发光的自己,明亮圆大的眼睛如同林中小鹿,鸦发披散下来,海藻般覆在柔美的肩头,唇瓣从里向外沁着些嫣红。你多了几分信心,对着镜中人紧张忐忑地抿出个笑。
那日,全班男生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偷偷徘徊,但阿列克谢只扫了你一眼。一整堂课下来,他一直低埋着头,专心批改作业,偶尔有女生过来提问,他一一耐心讲解,却始终背对着你,没再施舍给你一瞬目光。
即便清楚自己一生都无法与他比肩,回到宿舍的你,仍旧无声地独自痛哭了一下午。
你慢慢发现,他与你在一起时,确实没有与其他女同学一起时的自信和坦然。
在教授吩咐你清理课室时,他总是很好心地留下来和你一起。但当你和他伸向板擦的手碰在一起,他却会像触电一样避开。你伤心地想,他与你在一起,可能不太自在。
你不知道,他是唯恐你从他手指的颤抖中,发现他的心跳有多么剧烈。
你不知道,他有多少次在讲课时,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你,却在险些与你对视的一霎那匆匆错开眼,慌乱得几乎忘记接下来的教案。
你不知道,那日下课后,他红着眼眶凝望你走出教学楼的嫩绿色倩影,在寒风里站了好久好久。
毕业后的暑假,卡齐米日的小镇乐团邀请你去演出。你知道阿列克谢是卡齐米日人,一连好几天,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你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你不知道,收到信的他,一连几天,也是又激动又兴奋又紧张。
但阿列克谢也非常害怕。
害怕你会发现那个带给他无限耻辱和绝望的家。
你抵达的那日,阿列克谢正在月台上等你。他殷勤地替你拿行李,但你却发现,那双湖水般的眸里萦蓄着你没见过的哀伤和疲惫。
他支吾着,说自己一切都好。
但之后几日,你仍旧从镇上的风言风语里拼凑出了真相。
他父亲常年出轨家暴,几日前在与人斗殴中暴亡,母亲长期酗酒,是精神病院的常客,下面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要靠他抚养照料。
你在精神病院门口找到了阿列克谢。他神情憔悴,正在点钱包里的纸币。抬头发现是你,俊美的面容瞬间变得煞白,然后又涨得通红,甚至没和你打招呼,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你瞬间慌了神,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他,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拥抱。
双手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耳根逐渐滚烫。
你羞赧地松开手,退开两步,双唇紧抿,低着头不敢看他。
心里正忐忑不安,一股宁人的松木香猛地迎面袭来。
他探身抱住了你,轻轻紧紧将你拥在怀里。你忽然发现,你和他的心脏几乎在同一频率脉动,达成了一种让你目眩神迷的调和。
你耳边的呢喃喘息忽转急促,男孩儿的语气第一次透了些难以压抑的执迷,癫狂。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你真的……真的还在我身边,在我怀里……”
耳畔温热的呼吸吹得你心口酸痒,他的怀抱紧得让你喘不过气,男性坚实胸膛的炙热滚烫了你的眼眶。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把你拉开一些,眼里清透的水光泛着温柔笑意,比天边的星子还要明亮。
他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眼眶又是一酸,打着手语问,你是否能为他做些什么。
他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脸上笑意更深,又轻而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从未见过那样的笑。醇厚绵长的幸福和快乐,直达灰蓝色的眼底。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朋友。”
剩下的话,阿列克谢始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答案太长,他想用一生时间慢慢告诉你。
夏天结束的时候,你辞掉了华沙的工作,在卡齐米日的野猪头酒吧找了份弹琴的工作,并且时常替阿列克谢接送他的妹妹们上学、放学。为了帮忙照料他的母亲,你开始学习法语。阿列克谢白日里教小镇上的公子小姐们小提琴,日落后要照顾妹妹们,不过,他每天晚上一定会来野猪头和你合奏一曲。无论你们演奏什么,那必定是你当晚最期待的曲目。
其实,每晚来野猪头酒吧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但当时的你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从不会踏足逼仄的小酒馆内。德国高级军官才配乘坐的霍希835型号轿车总是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