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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卢斯没有在晚饭后来,而是未到日落就敲开了你房间的门,手里捧着一大束芬芳四溢的栀子花。

“我能有幸和你共进晚膳吗,我的玫瑰?”

你忍住泪,点了点头。

席间的谈话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好像那件可怕的事没有发生一样。你们谈苏格拉底,谈阿里斯托芬,谈峨默和费尔多西,谈荷马和索福克勒斯。你暂时忘却了痛苦,好像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嗯……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峨默。他的诗虽然悲凉,但却充满了哲理,如同看透了生命的本质一样。”

塞卢斯笑望着你,放下了手中的银具,头微侧,身子前倾几分,“那么,什么是生命的本质呢?”

你没有立刻答话,也放下手中的银器,然后站起身走向窗边,心不在焉地抚弄腕上的白玉珠。西边天空中一片耀眼的鸡冠红和紫罗兰。那是设拉子的原野上,罂粟和艾菊该有的颜色。

“飘飘入世兮如水之长流,

“飘飘出世兮如风之悠悠。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

“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阵。晚风徐徐吹拂白纱帘,栀子花的甘香弥漫在屋里。你转过身,塞卢斯正凝视前方,面色沉肃。

“殿下,让妾回戏团去吧。”

“不行。”

塞卢斯没看你,但这一个词的回答来得坚决果断,不容置疑。这是他头一次以这么强硬的口吻跟你说话。你沉默了一秒,但没有放弃。

“殿下不该留妾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这不成体统,也有失身份。”

塞卢斯挑眉望向你。

“你这样的女人?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不愿再看他,转身回望向窗外。

“一个……一个乐姬。”

“那又如何?皇帝身边有那么多乐姬,西比尔也是乐姬,这也没防止大臣们上表,举荐她为皇后。”

胸腔的窒息感越发强烈,你咬紧唇,极力稳住声音里的震颤。

“妾……妾和她们不同……”

塞卢斯有一会儿没说话,再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你能说说,哪里不同吗?”

他明知道你的意思,却一再发问。他是在逼你。泪水刺痛着眼眶,心刀绞般疼。你猛转过身,积压多日的委屈和怨愤一并爆发。

“你难道非要我说出来吗?我和她们不一样,因为她们没有被一整营的人玩弄、糟践!做最下流的事,连娼妓和婊子都不愿做的事!塞卢斯,我……我再过些日子就要走了,回到我的世界,继续给商路上的商人们弹琴,给他们斟酒,现在或许还要陪他们睡觉!我跟你是不会再相见的,塞卢斯。我们的世界就像两条平行的直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塞卢斯,你是皇长子,是元后的儿子,你是天之骄子!你将会是带给帝国无上荣耀的统治者!你把我这样一个女人留在你的宫里……你这是授人以柄,给人口实,你的敌人们将说你不遵礼法,说你举止轻浮,这会毁了你的!况且,如果你因为……因为……损伤了达里奥斯的利益,你觉得皇帝会站在哪一边?你以后将如何联姻?哪位贵人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在这种要紧的时候,你更不该沉湎于…于……你、你该……”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塞卢斯神情变了几变,最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你身边。

“我该怎样,我的小鸟?”

女子议论朝政是死罪。你越说越僭越,刚才的话已僭越到底,再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于是你一狠心,把话说了下去。

“你该去做好你的天之骄子,去、去争夺皇位,娶位贤良的淑女,然后尽力做个万古流芳,名垂青史的帝王!”

面前少女莹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胸膛猛烈地起伏。塞卢斯忽然回忆起一位异国少女曾经对他说的话:政治和权力,该是用来造福万民的。

正是十年前的这句话,让他自出生起就充满凶残政斗和血腥杀戮的人生,忽然有了真正的意义。

“你看,我的珍珠,这才是你和她们不同的地方。”

少女小鹿一样圆润的杏眸里,神女般的气概和胆识难以掩饰地喷薄而出。塞卢斯觉得心脏被什么不知名的情愫撑满,几乎要裂涌而出。

“你的勇敢、坚毅、心怀万民,甚至超过了你的智慧……如果这可能的话。”

你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愣愣地望着他。贝加尔湖的蓝色严冰都消融了。他眼中泛着湿润的光,试探地将一只手放在了你的手肘上,轻轻摩挲着。

“我美丽的天使,我的阿尔忒弥斯……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天之骄子,但我很确定,十年前,在遥远的东方,如果没有京城里那位乐姬勇敢的小女儿,如今的我早已……”

你忽然觉得他的话像拉丁文变格一样艰涩难懂。他说的每个字你都明白,但串联起来,忽然就让人很难理解。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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