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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久风干。

“提亚斯,提亚斯。人类是有局限性的。”阿洛戈面无表情,凝视着刚刚吞噬了四条生命的平静沙面。“你就将我之前的狂言当做虚妄罢。”

他们两人穿越了沙漠,抵达目的地。他对提亚斯坦言了部分实情,包括他孕育着孩子的这件事,但未提及它乃灾厄化身。提亚斯虽诧异,还是贴心照顾他,且守口如瓶。临产日近,他坚持不请助产士,只要求提亚斯烫了剪刀与方巾,令他除了送热水外不准进入。他服了罂粟,天仙子和曼德拉草根混制的药剂,躺在产凳上。

宫缩,阵痛,四个时辰的开指。

冷汗,裂痛,晕眩与如释重负。

奇怪的是,他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如何完成生产,包扎,剪断脐带,及清理后续的所有繁复步骤的。貌似记忆中只剩每次呼吸后接踵而至的重锤感,与水钟的滴滴答答。

清理后续……

记忆碎片的边缘骤然清晰。

阿洛戈睁开眼,提亚斯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他骤然坐起。

“啊…原来是您醒了。”提亚斯抖动一下,打个了哈欠,眼睛下挂着两轮浓重的黑眼圈。

“是个女孩,长得很可爱。不过昨晚她哭了一夜…我把她哄睡了,抱到婴儿床里,诺,就在那边。”他指着不远处的木架摇篮。

“你抱了它…?”阿洛戈愕然地望着他。

“别紧张。我听到异常响动才进来。您那个时候昏迷了,她倒是被包裹着,正在一边哭。不过她现在很好,睡得挺熟。”

“你抱了它。”阿洛戈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般喃喃自语,手疲惫地遮住脸。

“您好好休息吧,大人。我去镇子上打听有没有人可以哺乳。”

“别去。”

这之后的记忆又遗失了,被吞噬在意识的暗流中。

疾病,迅猛的疾病。小范围的,发作在与女孩有直接肢体接触的人身上。知道这一切的,除了自己,没有人活下来。

被私自请来的乳娘,提亚斯,他的仆人交付家书的信使,追查到的经手者,和一切可能揣测出蛛丝马迹的人。

虽然其中大多数精力充沛体格康健,但知道这一切的,除了自己,没有人应该活下来。

清理后续。

他因这一系列事变也摸清了作为厄运寄宿体的婴孩具有的能力,当即开始思考对策。和普通人有肢体接触,可导致其风寒感冒出疹子,体液接触轻则卧床,重则会使对方身患重症。长期的触碰可能会导致死亡。他倒是没什么明显症状,除了偶尔的思维断裂和晕眩。它不能被杀死,否则会招致降临在他人身上的深切灾祸。因此这个选项被首先排除。隐居?但他答应过自己的母亲。况且,西涅赫塔需要他。那他只有将它驯服到完全顺从。仅仅是作为宠物或帮手还不够,猫狗饿极尚会啃食死去主人的脸,鸬鹚和鹰更像是被消磨而非被驯服。它需要对他所信奉的教条虔诚。这样的话,即使在他因意外失去对它的控制,它也能发自内心地以被教导的方式爱着人类。

于是他进行对它的“教育”,通过信息控制与行为干预的手段,将它萌生的不合意人格打碎后再重塑。他是仁慈的父亲,冷厉的正义,手握实然和应然的双头权柄。

他借父爱之名,凭仁爱之义,施与它惩罚与规训。

“咕呜。”怀里的婴儿打了个奶嗝,松开装有羊奶的乳房状陶罐,红润的脸在他胸前蹭蹭,因微笑咧开的嘴里露出四颗乳牙。

“ta,da,aa…”它刚吃饱,此刻对男人尤其依恋。小手抓住他的衣襟,含混不清的声音里间杂着咯咯的笑声。阿洛戈并没怎么回应,而是将它轻放在一块摊开的方巾上。它刚会爬,正是蹒跚学步的年龄,对万物都充满好奇。

婴儿向方巾外,它所未知的世界爬出一步。刺耳的轰鸣接连炸起。阿洛戈提着铜钟,另一手拿着敲打用的小锤。婴儿被猛兽咆哮般的怪声吓得颤抖,圆溜溜的眼睛睁大,淡金色瞳孔收缩。它向后退行,蜷缩在它所知的安全区里。

助手在侧廊里隐约听见尖叫和啜泣,随即声响闷窒,应该是婴儿被哄好了。小儿夜啼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阿洛戈真是位耐心的父亲,这月孩子每天都要哭上一场,也没见他发脾气。他这么想着,提脚走开。

“父亲,助手说晚餐已准备好了。”女孩十余岁的年纪,但举止恭敬有礼,与成人无异。她遥遥对刚行医回来的男人致意,神色隐在面纱下,疏离看不分明。

阿洛戈解下鹿皮长袍上的角扣,与女孩年龄相仿的男孩从一旁窜出来,主动接住外套。阿洛戈脸上漾起笑涡,摸摸他的头。男孩是国王的独子,当年险些在瘟疫中丧命。国王日后感激他的恩情,但阿洛戈搬入医院后不愿接受任何多余的赏赐,他便只有遣自己的儿子来作兼职的童使。与其说出力帮活,不如说这是昭示国王信任的象徽。阿洛戈明白这点,从未严厉要求过男孩做任何重活。王子这时正缠他练剑,他也欣然同意了。

“好的,好的。今天我们去山后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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