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宁也就是逗一逗他,人在卫生间被搂一下都泫然欲泣要哄半天了,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在剖白心迹之后,急色地扑倒人家。谢程一这人她是发现了,只能先过个嘴瘾。如果是王言洲,第一句话就已经打蛇上棍了,而谢程一只说了一句谢镜在不方便,就被韩宁逗得想入非非,让红晕爬上了自己的脸。他回答韩宁的问题:“说话不方便。”韩宁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噢!原来如此,谢老师要说什么呢?”谢老师的身高和胆量成反比,要形容的话,他在调情方面的胆量就跟钢笔里的墨囊一般大小。调情方面的见识呢,或许跟钢笔尖一个大小?其实不然。在夜场里当花瓶的次数不多,足够他耳濡目染,虽然不及林小夏那样能搭着客人的肩膀跳热舞,但用眼神示意什么的,也是能做出来的。就如同他第一次在包厢里见到韩宁,能感受到她想触碰的犹豫,于是主动地将脸颊送上。那个时候,他希望她消费。眼下呢,你希望什么,谢程一?他也是人,即使时刻告诫着自己要警惕戒备,要小心周围,把自己包装得再欺霜赛雪,也是个肉做的人。从来都是被人挑住下巴,左右打量,可也有一天,有人捧住自己的脸,眼神真挚,语气珍重地填平那些说不上口的沟壑,心头是久违的熨帖,暖烘烘的,无法不为之动容。抵不住,想挽留,却不想用那种勾栏方式。不是程程和客人。是谢老师和韩组长。那寻常方式应该怎么来呢?他想。得先从朋友做起吧。韩宁还处在对谢程一有那么半分讨厌的情绪里,原因是因为他经提点后,对过去仍无知无觉。但看到他被逗得有点窘,有点羞,有点捉襟见肘的笨模样,难免犯了女人都可能犯的错误,心软。不对不对,心软也是错了吗?心软是褒义词。她回过身,没察觉两个人距离挺近似的,继续给电脑消消乐,清除自己的痕迹。谢程一抬起胳膊搭在笔电旁边,像是虚虚地搂住了正在捣鼓笔电的韩宁。他手上青筋明显,顺延而上,手臂上的脉络也是显着的凸起,一条一条蜿蜒着,好似源源不断散发着生命的热量。他说:“要不先吃饭吧?”韩宁:“不吃口蘑,不吃鸡肉,不吃西红柿,不吃鸡蛋,不吃芹菜,不吃香干,不吃葱花,不吃大米饭。”谢程一脾气好:“那给你下碗馄饨吧?”韩宁没说话。过了两秒,如她所愿,谢程一终于问了:“要吃什么?”关机,合盖,韩宁往后倒去,正好靠在谢程一的肩膀上,抬起睫毛,故意望着他意味不明的笑。……懂了。谢程一当真了,又把头别过去。不过四十五天,如果算上那晚,也不过五十多天,都认识不到两个月。没有足够的良好互动,没有长期的互相理解。这样太快了。就算,就算那晚上,有过一次……“谢老师,”他绷紧的下颌线条好看,韩宁心痒难耐,这回是真忍不住抬手去挠,去抚弄,“现在什么意思啊?”十月中下旬的晚间已经带了凉气,风从未关的窗户透进来,把阳台上的植物吹得枝条碰撞,哗哗作响。韩宁穿着一件轻薄的丝质衬衫,在阳光下尚可,但此时是有点受不住的。她的指尖都是冷意,沿着他的线条描摹,感受没有胡茬的光滑以及漏网之鱼的粗糙。再到他的喉结,指甲轻轻一刮,似把他的温度都给汲走。谢程一喉咙一紧,一把攥住她作乱的手,刚把那五指捏在手心里,又跟想到什么似的狼狈松开。只是他松开收回的动作太急,手背碰到了那摞起的牛皮纸箱。最顶端的牛皮纸小箱摇摇晃晃地,在边缘挣扎,坠崖般地在他们眼前消失,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伴随着卡片洒落的声音。终于给了他一个理由暂时离开鼓噪的环境,谢程一转过去,弯腰去捡,触碰到物件的指腹却蓦然一顿。半晌他干涩的声音响起。
“韩组长呢,你是什么意思?”韩宁趁这个时候给他把笔电收拾进电脑包,答道:“我的意思从来都很明确,我想追你,我想要你。”她在说话,但照片上的人却只是沉默的笑着,十多年前的照片被塑料膜封存的很好,所有人物都鲜亮着,在单薄的相片上熠熠生辉。那一点点飘渺的心动在女人的温声细语中越蓄越浓,早就不是那么一点点初燃的香了,袅袅青烟升至上空,欲望埋在香炉里的灰烬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膨胀,他想着韩宁,所以他一眼就在字里行间中看到了那两个代表她的字。韩宁。谢程一的心脏就像被那生了锈的弹簧拨片猛地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又余味悠长地嗡鸣起来,一股说不出来的酸回荡在他胸膛里,这碰碰,那戳戳,把满腔血管冲撞个残缺不全,支离破碎。模样有一点变化,那时她脸上的叁颗痣极淡,还没有透出活色生香的味道,但名字却是一样的。在韩宁这两个字的左上方,是另外两个字,程一。这是一张小学毕业合照,他因为要搬家了,所以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节省体积地和一些收藏着的明信片放到一起。然而现在,这张照片如同一根点燃的导火索,炸出了他刻意忽略的过去,也把照片里的人送到他的眼前。回忆如画卷,一幅幅展开,穿过隆冬般的高中期,往前回溯,是春光灿烂的岁月。“你好,我叫程一。”“韩宁。”“有虫子在你后背上,别动……不是,它现在是在我脸上吗?呜呜呜——”“别吵行吗?我给你拿开。”“哎,我同桌儿还没吃到呢,你急什么?……给。”“……谢谢,交换。”“嗨,韩宁